司马迁《史记吴太伯世家第一》记载了泰伯奔吴,吴国吴地吴氏在长三角太湖一带繁衍生息的史实,吴氏作为中国自古以来的名门望族,世家传承生生不息,而紫砂世家、宜兴吴门则昌盛于百年前的民国“吴德盛制”与著名的“金鼎商标”。
1 吴德盛紫砂陶器行自清末洋务派在国内兴办实业以来,民族工商业复兴,继棉纺业、造纸业之后,印刷业、制陶业等慢慢地从衰微中恢复。由上海带动的长三角商业经济进蓬勃发展,同时影响到了紫砂行业,宜兴紫砂壶开始了它的高度商品化之路,一个个紫砂商号成立,进而扩展到无锡、上海、杭州和天津等全国各地城市。随着国际贸易的发展,宜兴紫砂陶器远赴日本、东南亚,进而风靡欧美,从而出现了百年中国紫砂史上宜兴紫砂繁荣发展的一个鼎盛时期。
这些商号的基本营销模式是在宜兴开设作坊,在上海、天津、杭州、无锡等地开设商行或公司,其紫砂壶由名工按样制作,从宜兴订坯烧成,然后刻署商行或公司的商标。晚清民初的这种新状况是宜兴紫砂壶自明代中期兴盛以来近四百年所未曾有之有繁荣,既是紫砂品牌发展史上的又一次重要转变,又是为奠定新中国以后紫砂品牌经典传承的一次典范开创时代。
民国五年(1916年),清末民初著名紫砂陶刻家、宜兴吴氏金鼎先祖吴汉文先生在当时的宜兴县城蛟桥边创立了“吴德盛紫砂陶器行”,成为当时在此专营紫砂的唯一商号。
蛟桥,古称长桥,因桥身高大宏伟、绵亘而长得名,是贯通宜兴城区南北的要道,历来是阳羡古城标志性建筑,后因纪念西晋征西将军周处斩蛟而更名为“蛟桥”。
在岁月更迭中,蛟桥从汉献帝兴平二年(195年)始建之后,几度重建、修整,也见证着宜兴历史千年兴衰,苏轼曾先后两次为蛟桥题书碑石。
宜兴蛟桥的紫砂艺人传承雕塑
吴汉文本身是一位出色的紫砂陶刻大师,决心专做紫砂生意,招聘宜兴紫砂艺人到家中与自己一起制壶,吴德盛紫砂陶器行在他的经营下逐渐声名鹊起。
为显宜兴紫砂正品,和所有的紫砂陶刻商号都在宜兴定货一样,位于宜兴的吴德盛紫砂陶器行也风生水起。
吴德盛出产的作品有茶壶、茶杯、茶具和其他器皿,纹饰绘画、书法兼具,具有典型的二十世纪初期民国风格。有时候,吴德盛陶器表面还会涂上一层黑彩,使陶刻的圆案显得更加亮眼突出。
2 吴德盛制民国时期,上海、宜兴、无锡、杭州等地专营紫砂的商号以“堂名款”著称,在紫砂壶上常带有制壶、刻画者的名字和商号的名称(堂款),定制者主要为大商号、达官显贵、文人雅士,为紫砂上乘精品。吴汉文于民国五年(1916年)创“吴德盛”号之后,由众多制壶名家与陶艺雅士专门制壶,从此闻名遐迩。
堂名款是在定制的瓷器上刻划、模印书写上自家的堂名、斋名或年号,从明代嘉靖年间大量出现,并从此延续,日渐流行,享用人上至皇帝、皇亲,下至精工良匠,文人雅士等多以珍藏。自清代以来,达官名士、文人墨客所专门定制的紫砂壶,通常会在器身或器底刻有商号或制壶的雅匠良工姓名。
沿袭至民国时期,宜兴紫砂最少标有两个印记,其一是出品店家的商号,其二是制壶艺师的名字,以此鉴真。
“吴德盛制”堂名款印吴德盛紫砂陶器行早期“堂名款”用印为“吴德盛”阳文籇书小方章,底盖并用。稍后用印为阳文籇书大方章“吴德盛制”。中期用印为大圆章阳文籇书“吴德盛制”、“宜兴吴德盛制”,有圆章和方章两款。
“吴德盛制”款紫砂陶器目前已经为拍卖市场上的收藏珍品,例如:西泠印社拍卖公司拍卖的民国吴德盛制款段泥印泥盒“以紫砂所制文房器,素雅、质朴,契合文人精神。此印泥盒外部以段泥制成,内部施釉,不仅美观,且极具实用价值。”
1921年,吴汉文再度注册并创立民国紫砂著名商标“金鼎商标”,金鼎商标印款中央以鼎为图案,镌一圆章,中置一鼎,鼎身有“德盛”篆体二字,四角刻阳文楷书“金鼎商标”楷书四字,作为“吴德盛”店号订壶专用印款。
吴德盛陶器行是在中国紫砂品牌史上较早具有商标意识的商号,“金鼎商标”设计匠心独运,将“吴德盛”三字变形组合成为一只鼎图案,四角围绕金鼎商标四字,外以圆圈作边,十分经典。
二十世纪初期之所以出现宜兴紫砂的辉煌时期,是因为自古代到近现代以来文人雅士主导宜兴紫砂的时代已经成为过去,此时的民国上海工商业繁荣、国际贸易已经盛行,工商实业家、工艺美术家们成为主导宜兴紫砂新风格气象的引领者。他们所定制的紫砂壶上开始既印有“店号商号”,紫砂产品上也有“注册商标”,又有制作者的名字。他们在全国乃至世界各地纷纷开设陶器商号销售紫砂制品,进入到了孕育中国紫砂品牌世家传承、传世经典的重要时期。
在制壶与陶刻风尚变化的新潮流中,陶刻名家高手们开始在紫砂茗壶上以书法或绘画挥就力作,书画的高雅、刀法的遒劲,山水人物的严谨法度,茗壶名刻的相得益彰,形成了集诗书画印为一体的独特民国紫砂艺术。既包含那个时代的生活雅趣,也体现着紫砂陶人的高超技艺和精神审美,从而增强了紫砂茗壶的艺术魅力,深得民国社会上层人士的青睐。
在紫砂器装饰手法上,此时的宜兴紫砂承袭自十九世纪初期形成的风格,通过摹刻名画以及不同字体的书法,使两者并兼。如碑版和钟鼎文摹刻当时盛行,秦汉时代古钱和砖瓦上的图案也流行于紫砂市场。
民国十四年(1925年),吴汉文又在上海再度开设“吴德盛”分号,主要销售紫砂制品。
如果说,“吴德盛制”代表着民国时期宜兴紫砂在清末沉寂之后的一次重要觉醒与复苏,成为代表中国紫砂在整个20世纪走向兴盛的著名紫砂商号之一,那么自吴氏“金鼎商标”创制以来的20世纪20、30年年代,则是中国紫砂品牌繁荣发展的鼎盛时期,“金鼎商标”作为中国百年紫砂世家传承品牌,以经典富集,代表并彰显了那一个时代的紫砂品牌繁荣。
据《民国紫砂大事记》作者杨世明先生2015年称,北塘医院老中医胡容邈在“故纸堆”里发现民国二十四年四月(1935)出版的《阳羡奇观》中,有一则宜兴紫砂在世博会上获奖的珍贵史资,在书中这则宜兴吴德盛紫砂陶器厂的广告上,说明这间厂位于“宜兴县中正街中市”,并附有一张“世界万国展览会奖凭”照片。辨析照片上的英文字迹,应为1926年美国费城万博会金奖,获奖品种是吴德盛厂所送的“高等手制工艺品”。
据称,胡容邈先生为研究宜兴紫砂在百年世博会上获奖的历史情况,曾花费十多年查阅了大量资料,咨询了许多紫砂专家,了解到吴德盛字号确有记载,但一直没有找到相关获奖记录,直到发现这则广告得以证实。
吴汉文(1874-1941),清末明初宜兴紫砂陶刻高手与紫砂实业家,颇负盛名的“吴德盛陶器行”及“金鼎商标”创始人,吴氏金鼎紫砂世家品牌创始先祖。
吴汉文,著名陶刻名家、收藏家、经营家、陶坊主。 江苏宜兴丁山人,号岐陶、歧陶主人、岩如主人,室名松鹤轩,并用歧陶、跂陶、企陶、松鹤轩、松庐主人、岩如主人等印款署名。
他具有极高的艺术天分,擅长制壶、制陶、陶刻,并以陶刻闻名,阅历广博,交友甚众。他常在紫砂陶器上亲自镌铭刻画,并以阳文楷书方章“松鹤轩”等钤于精制紫砂制品之上,形成独有的“岐陶刻”品牌风格。
例如,存世的吴德盛潜陶款段泥刻花鸟诗文方瓶, 瓶身以团泥制成,作双耳扁方瓶。瓶口微侈,长颈稍内束,鼓腹下垂,方圈足,对称双兽耳环。光素瓶身刻画花鸟图,并署:“仿新罗画意,潜陶作”,另一面刻“清供。岁在甲子春月阳羡潜陶氏题并刻。”工艺不俗,乃民国时期佳制。
《民国紫砂大事记》杨世明先生称,苏州著名作家范烟桥1934年发表的散文《湖山壮兮洞天奇》中,能找到范烟桥与金寿楣、徐云秋等苏州文人那次游历宜兴的记录,其中有如此描述:“入吴德盛陶器肆,其主人汉文,老于世故,附庸风雅。”
6 吴德盛紫砂大师谱
世界上只有宜兴出产紫砂壶。古往今来的紫砂艺人薪火相传,见证着紫砂艺术发展的历程和永恒魅力,从中国紫砂世家品牌吴德盛,可以一揽紫砂百年传承传世脉络概略。吴德盛之所以风云一时,其主要是在其二十多年的经营中,吴德盛出品的紫砂多有当时制壶名家与陶艺雅士的广泛参与,吴德盛制紫砂陶艺作品都很精良,所刻诗画文化气息浓厚。吴德盛旗下擅长制壶的艺人很多,自吴德盛创办之始,就聘请邵云如、卢兰芳、崔克顺、陈研卿、陈少亭等为陶刻师。在著名紫砂大师方面,先后聘请俞国良、范大生、冯桂林、胡耀庭、邵陆大、王熙臣、储银兰等在此常年制壶,任淦庭等陶刻,还向汪宝根、蒋燕亭、范锦甫、裴石民、吴云根等订购泥坯。经常订制坯件的有俞国良、程寿珍、朱可心、汪宝根、吴云根、王寅春等。例如,紫砂七老中唯一的陶刻大师任淦庭。年少时拜宜兴著名陶刻画家路兰舫、吴汉文为师,后师承陈懋生、卢兰芳等书画家。民国五年(1916)“宜兴吴德盛陶器行”创办之后,师满出徒的任淦庭也在店中陶刻谋生,长年替吴德盛制品陶刻装饰,并得到了吴汉文赏识,得到刀法技艺传授。自从20世纪20年代之后,在“吴德盛”出品的壶、瓶、盆、鼎、盘类成品上面精彩的书画陶刻装帧,许多出自任淦庭之手。上世纪30年代之后,“吴德盛”名号越来越响,“金鼎商标”品牌亦越来越响,许多书画名流来宜兴,与吴汉文合作在紫砂壶上作书绘画,。加之吴汉文收藏了大量的古器玩物、紫砂珍品,这些藏品他没有对任淦庭回避。与名家和大量藏品的接触,让任淦庭的陶刻技艺有了极大的提高,丰富的见闻对任淦庭的陶刻创造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吴汉文与书画名人协作时也让任淦庭活泼参与。这个期间任淦庭的陶刻艺术水准已入胜境,当时署款多为“干庭”、“左民”、“左腕道人”等。任淦庭一直在吴德胜陶器公司雕刻作画谋生。新中国成立后,任老担任紫砂厂辅导,悉心带徒,如今的陶刻界徐秀棠、谭泉海、鲍志强、毛国强、沈汉生、咸仲英、鲍仲梅、束旦生、王品荣、张赦棠、周伯其、邵新和等大师或名家都出自他的门下,成为对新中国紫砂陶刻界承上启下,且对后世最具影响的陶刻权威。1934年,吴德盛将300只学习花盆的订购任务交给王宴春,外商合同严格,逾期不仅要退货,而且要罚款。为守信誉,王宴春苦思冥想率先做出成了紫砂成型的档坯模型,开创了宜兴紫砂陶生产中壶体成型中使用模型的先河。
香港茶具文物馆馆藏的黑釉长方壶胡耀庭的作品上,底部钤有“吴德盛制”,壶盖内印“耀庭“款,壶一面为书梅枝小鸟,下款“漱石”,另一面歧陶刻铭,附干支款,为1922年吴德盛出品。
那场20世纪30年代末的战争打乱了一切,多灾多难的中国遭受着日寇的肆虐。抗日战争爆发以后,“吴德盛”遭受日军飞机轰炸而夷为平地。盛极一时的“吴德盛 ”不得不停业,原有的“吴德盛制”及“金鼎商标”印款沿用至1939年底。至此,名震民国中国紫砂界的吴氏金鼎,在阅尽紫砂繁荣风华之后,休业以待再次复兴。
抗日战争时期紫砂产业一片萧条,物价飞涨,百业凋零,许多紫砂工匠包括一些已经成名的艺人,不得不适应潮流,量产制作,致使名人名作质量不再稳定,中国紫砂遂进入一个沉寂发展周期,辉煌不再。
中国文脉,千年延续。百年传承不熄的是精神、技艺与精髓。在中国紫砂世家百年传承上,吴氏金鼎经历着繁荣,也酝酿着复兴。
宜兴吴门,经历吴余清,至吴门第五代传人、中国吴氏陶艺金鼎商标传承人吴海龙,自幼随父研究紫砂陶艺,承前启后,传承创新,将吴氏绝艺继续发扬光大。
吴海龙从小就对紫砂工艺产生极其浓厚的兴趣和爱好,在父亲吴余清的淳淳教导下学做紫砂,并得到宜兴多名紫砂名师的悉心指导,悠悠漫长的学艺过程,以及古朴严谨的制壶工艺,奠定了吴海龙扎实的紫砂功底,在传承中创新,将高雅古典与现代文化融合,其壶其技其艺更显超然。
1997年9月,吴海龙在苏州常熟创办“藏紫阁”,传承并发扬吴氏金鼎品牌百年商誉,“吴海龙制”紫砂壶从此开始在中国紫砂界声名鹊起,闻名四海。
百多年前,紫砂“堂名款”成就了民国紫砂的繁荣时代,阳文籇书大方章“吴德盛制”和“金鼎商标”印款,在中国紫砂史上留下了“吴德盛出品紫砂类诸多器物,无不材质精良工艺考究”的深刻印迹。
100年后,阳文籇书方章“吴海龙制”再度以中国紫砂“堂名款”的传承,钤印于精品紫砂壶与收藏证书之上,具备着极高的艺术含量与珍贵的收藏价值,受到世界各地紫砂壶艺界收藏家们亲睐与追捧。
在历经百多年后,今天的“吴德盛”和“金鼎商标”存世紫砂陶刻,已成为传世收藏珍品和拍卖绝品。从一些存在的代表作品中,可以看到当时那个时代的宜兴精湛技艺和陶刻人文雅致的极致。
壁瓶,又称轿瓶、挂瓶,因可挂于壁上而得名。据资料记载——壁瓶出现于明代神宗万历年间。明代剧作家高濂在他于万历十九年所刊行的养生专著《遵生八笺》一书中对壁瓶作出如此赞许:“四时插花,人作花伴,清芬满床,卧之神爽意快,冬夏两可。”那时的睡床有顶有柱,壁瓶既可挂于墙上,也可挂于床柱。在清代,不但有明确史料记载皇宫中订造过壁瓶,今天的北京故宫博物院中也有清代紫砂壁瓶收藏。可见壁瓶相当受人喜爱。
壁瓶的造型为常见花瓶竖剖的一半,正面鼓圆,背面平坦。图中所示紫砂壁瓶,通高20.5厘米,正面观看与常见花瓶无异,长圆腹,收颈,束底,敞口,圈足,比例协调优美,背面则十分平坦,颈部有一小孔,便于悬挂墙壁之上,因使用的时间久了有鸡爪纹。下方落天圆地方印款两枚,椭圆印章为:吴德盛制,方章内容模糊待考。
此件壁瓶用料精选团泥,砂质细腻匀净,发色古雅,因长年使用而表面光润。壁瓶腹部陶刻山石细草,山石奇峻,瘦透空灵,丛丛细草伴石而生。刻者刀法精熟干练,深刻细琢轻挑快走,意趣横溢。石草旁有小字:蒲石延年,落款:跂陶氏刻。
8.2 嘉禾拍卖:吴德盛制刻绘山水碑文“四方倭角贯耳瓶”
铭文:云峰碑文 字右西峰西东字大小不一载金石志中 惟少栖息于此 郑公手书八字 阳羡歧陶镌 吴氏 枫林飞瀑 时纪丁巳孟秋之月 歧陶画刻 陶氏
该器为陈设佳器,四方倭角,平口束颈,腹圆弧如悬胆,造型规整而线条优美,两侧贯耳呈方形,简雅端方。一面刻高山流水瀑布,刀法流畅,构图精美,山林树石似有皴法的艺术感,有文“枫林飞瀑”,配以段泥发色,更有山有风来,水有声起的引人入胜之感。另一面刻“云峰碑文”,刻字秀雅隽永。古意氤氲,文风习习,令人观之忘俗。
8.3 北京保利国际拍卖公司:任淦庭刻吴德盛制四方双色筒瓶(一对)“吴德盛制”款:紫砂以茶壶为大宗,而此对筒瓶却为陈设佳器,其造型一致,均为方口,直壁深腹,底承四足,造型规整而线条优美,非紫砂大师所不能为也。二者均以书画相配为饰,在相对的两面绘折枝花草,笔法流畅,构图精美,枝叶山石似有皴法的艺术感,譬如其中一筒瓶于花卉上方留白处落“阜长任熏写”,并“漱石氏镌”,旁“陶”字印;余下壁面则题书诗文“万叠云山供画本,一庭修竹领春兰”、“霜毫飞出玉玲珑,骨格天然高士风。闻说岭头春信早,谁知先到墨林中。跋陶氏并刻”、“呼龙畊烟种瑶草,招鹤下云眠古松。壬戌夏月跋陶”、“亲向罗浮伴月痕,至怜花尽冷霜根。黄花渐逐西风老,待传云香为返□跂陶。”字迹隽永。此对筒瓶器底均有“吴德盛制”减地阳文篆书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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